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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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坤宁宫中,皇后端坐在凤座上,安茹姑姑放下凤座前的纱幔,命小梁子将那禁卫带进来。

    “殿下回东宫了?”皇后慢悠悠地问。

    夜深了,她早已困顿,因此声音听起来十分慵懒。

    禁卫跪在地上,“是,回去的时候皇孙殿下已经睡着了,太子殿下抱着他一路走回东宫的。”

    皇后给了安茹一个眼神,安茹会意,吩咐道:“把今儿的事从头到尾讲一遍,什么都不许漏下。”

    “是。今日属下得了娘娘命令,便一直跟随在太子殿下身后。宫宴过后,太子殿下带着皇孙殿下在御花园看花灯,静宁侯府的元蕤姑娘在御花园陪着皇孙殿下玩耍了一会儿,后来元初世子过来了,皇孙殿下便不跟元蕤姑娘玩了,拉着元初世子去了一处僻静地方说悄悄话,元蕤姑娘想跟过去都被元初世子打发走了。过了一会儿元初世子和皇孙殿下就拉着太子殿下出宫了……”

    “等等,你说是元宝和元初拉着刘祯出宫的?”皇后忽然奇道。

    “是,属下虽然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但属下看得很清楚,元初世子走在前面,皇孙殿下拉着太子殿下走的。”

    皇后蹙眉想了一会儿,仍是想不通一般,只得道:“你接着说吧。”

    “他们三人出了宫,倒没有一起走,太子殿下带着皇孙殿下回了东宫去了,世子坐了自己的马车走了。我跟着太子殿下和皇孙殿下回了东宫,没多时他们就出来了,换了寻常一些的衣裳,两人还一人戴了一个面具,径直就往京城大街的灯市去了。不过他们到了灯市并没有马上逛,而是找个地方坐下。两位殿下自东宫出来之后,就一路都有暗卫跟随保护,属下未免被他们发现,只能离得更远。正好看到元初世子带着两位姑娘到了灯市上。”

    皇后听着,唇角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不过元初世子并未与太子殿下碰面,而是跟其中一个姑娘往西市那边逛去了。”

    “那另一个姑娘呢?”

    “另一个姑娘跟太子殿下和皇孙殿下在一起。他们出了灯市就往东湖那边去了,元宝殿下像是很喜欢那位姑娘,一直牵着她的手,他们三人登上画舫,在湖中游玩了一番就下了船。太子殿下抱着元宝殿下把那姑娘送到槐花巷,然后才回了东宫。”

    皇后的眉心始终微微蹙着,默然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下去吧。”

    禁卫却还依旧跪在地上,“属下另有一事禀告。”

    “说。”

    “属下这次跟随太子殿下出宫,像是被殿下察觉了一般。”

    “察觉了?东宫跟着出来的暗卫你都发现了,还能被他察觉?”

    “不是那个暗卫。但那人轻功在我之上,我几次察觉到了气息,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你的轻功是禁军中可是顶尖的。”皇后道。

    跪在地上的禁卫不敢回答,只将头埋得更低,显然是惭愧至极。

    “罢了,一山还有一山高,本宫不会责怪你,今日辛苦你了,下去吧。”

    禁卫跪地叩拜,默然退下。

    皇后伸出手,由安茹扶着起身,绕过凤座后的屏风,看着一直坐在那里吃茶的皇帝,扬眉一笑,“听到了吧?大过节的你儿子放着宫里这么多华灯不赏,偏要跑到宫外陪人家过元夕。”

    皇帝早已沐浴更衣,穿着明黄色的绸缎寝衣,听到皇后这么说,慢条斯理地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元夕佳节,本该是有情人相见的日子,把他拘在这宫里算什么。”

    “你倒是说得轻巧。”皇后轻哼了一声,也坐了下去,将皇帝刚斟满的茶汤端过来一饮而尽。

    “你睡得不稳,夜里就别吃茶了,安茹,把皇后的安神汤端过来。”

    “是。”安茹把宫人早就备好的两碗安神汤端过来,呈到桌上,默默退到一旁。

    皇帝端起一碗安神汤,送到皇后跟前,皇后扬起下巴不想喝,皇帝只好把汤盅抬得更高,送到皇后嘴边,喂她喝了一口。

    “儿子如今大了,主意也跟着大了,他的事咱们别管了,管多了他又不高兴。”

    “可你瞧瞧他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国之储君,宫里连个女人都没有,过得跟和尚似的,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送他去什么寺里,我宁肯我自己……”

    “好了,”皇帝抬高了声音,止住皇后的声音,将安神汤放下来,眼睛微微一眯,划过一抹精光,“当年那事,朕与你确有疏忽,朕看他如此,也很痛心。但他应该能明白父母的苦心。如今他既好了,这是好事,你无需操之过急。看看他想怎么办吧,这一次总会顺着他的意。你别再叫人去盯着他了,为他选妃的事,也缓一缓。”

    皇后的嘴唇动了动,却知道皇帝心意已定,只能叹了口气,就此作罢。

    ……

    东宫。

    太子抱着元宝回到寝殿,暗月和福全并肩站在下面。

    “那人跟到东宫来了?”

    “没有,已经回宫了。”暗月回道,“是属下疏忽,竟然没有察觉有人在暗中跟随殿下。”

    太子眼眸幽深,“他是禁中顶尖的轻功高手,你察觉不了也是自然。”

    “属下以后会勤加练功,请主子责罚。”

    “确实要勤加练功,不然,连自己身后跟了两个盯梢的都不知道。”太子冷冷道。

    两个?暗月惊得快掉了下巴。

    福全也是有些疑惑,宫里盯着东宫的动静也就罢了,还有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踪殿下。

    “下去吧。”

    “是。”暗月和福全不敢再说话,默默退出了寝宫。

    等到他们走了,窝在被子里的元宝悄悄睁开了眼睛,冲着太子咧嘴一笑。

    “又装睡。”太子伸手刮了刮元宝的鼻子,“什么时候醒的?”

    元宝眨了眨眼睛,不回答太子的问题,却问道:“皇爷爷为什么要派人跟踪咱们啊?”

    太子轻哼一声:“你皇爷爷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那是皇祖母?”元宝一下从被窝坐起来,“那我知道了。”

    “躺下。”太子伸手把元宝又摁回了被窝里,把被角掖得更紧,不给元宝机会再坐起来,这才缓缓问,“知道什么了?”

    “皇祖母一定是知道溶溶姑姑的存在了,所以想去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迷倒父王。”

    “哪里看出父王被迷倒了?”太子没好气地问。

    元宝一脸的自得,“反正我就是知道。”

    说完,元宝脸上又露出一些担忧,“皇祖母一直喜欢元蕤姑姑,她会不会生气啊?”

    “所以啊,以后你要离她远一些,这样她就不会惹到皇祖母了。”

    元宝的脸因为忧虑扭成了一团花卷,思索了许久,才说:“那我去求皇爷爷,皇爷爷的话皇祖母不会不听的。”

    “如果皇爷爷也更喜欢元蕤姑姑呢?”太子笑问。

    “那……”元宝皱起眉毛,想了许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好法子,“那我去找元初叔叔,叫他赶快把元蕤姑姑嫁出去。”

    确实是个好办法。

    小小的脑袋瓜子真不知道藏了多少鬼主意。

    “你就那么喜欢她?”太子无可奈何地说。自从那夜他明白自己为何会那般留意薛溶溶过后,他就打定主意不再见这个女人。母后有些话其实有道理,他是储君,理应装着天下,有些事情不必看得太重。

    今日元宝一开口说要去宫外看花灯他就察觉有异,再看看目光闪烁的谢元初,就知道这一大一小打得是什么主意,然则对上元宝期盼的目光,他终是点了头。

    “嗯,”元宝用力的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见到溶溶姑姑,很喜欢呆在她的身边?父王,你真的不想见溶溶姑姑吗?如果父王真的不喜欢她,那……那以后让福全公公带我去找她玩,可以吗?”

    太子拍拍元宝的小脑袋,“夜深了,快睡觉,明日还有早课。”

    元宝依言闭上了眼睛,裹着被子在龙榻上滚了几圈,又把眼睛睁开了,“父王,除了皇爷爷和皇祖母,谁还跟踪我们呀?”

    “不知道。”那人的行踪隐匿得非常好,他也是走到槐花巷的巷子口才突然发觉被人盯梢了。等到送走了溶溶想要查探的时候,对方却好像消失了一般找不到行迹。要么是此人的轻功高深莫测,要么此人就藏在了槐花巷里。

    元宝有些担忧:“父王,那个人是坏人吗?他会不会害溶溶姑姑?”

    槐花巷……

    太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神秘人或许真的跟薛溶溶有什么关联,至少跟槐花巷有关联。

    他自是不能亲自过去查探,那也太给此人长脸了,但琉璃和暗月的行迹早被人摸透了,已经不能用了,有一颗弃子倒是可以一用。

    ……

    接下来几日倒是过得十分平静,杨佟上门了一回询问书稿的事,溶溶推说忙着做火腿还没来得及翻看。

    再者溶溶同春杏一起把年前接的绣活儿做完,拿到绣坊结清了钱款,了却一件事。

    这日春杏回侯府去领工钱,溶溶一个人坐在屋里,打理晾的火腿。火腿之所以卖得贵,除了因为做法密不外传,还因为制作的方法实在是太过繁复。每一条火腿每天都得仔细检查一遍,确保外皮没有受损,一旦有了破损,那可就不值钱了。试想,火腿是摆在外面慢慢切着吃的,若是外面看起来脏,谁还吃得下?

    “姑娘。”溶溶正忙活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春杏的哭声。

    她忙站起来,打开门一瞧,春杏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站在门口。

    “怎么了?侯府没给你工钱?”前阵子许是王宜兰没回过神,这阵子掌家之权肯定回到她手里了,所以不愿意给春杏这个在外头的丫鬟工钱了吗?“别急,若是侯府不给你工钱,我这里发给你。”

    “不是的,姑娘不是的。”春杏哭得呜呜呜的,说话也说不利索。

    溶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好先把春杏拉进来,打水给她洗了一把脸。

    春杏哭了一会儿,才渐渐转为啜泣。

    溶溶又给她倒了杯茶,等她喝过了水,渐渐平静下来才开口说:“今儿我去领工钱的时候,陈妈妈说,说……呜呜……”

    “陈妈妈到底说什么了?你别急,若是他们不讲理我自会去同他们分辩。”

    听得溶溶这么说,春杏才算是真的有了一些慰藉,止住了哭声,“陈妈妈说如今府里缺熟手做事,要我回府帮忙。”

    侯府缺人?

    侯府里怎么会缺春杏这么一个小丫头做事?不过春杏毕竟是侯府的下人,侯府来要人无可厚非。溶溶现在倒是有一些银子,不知道能不能把春杏买过来。

    “他们让你什么时候回侯府?”

    “陈妈妈说过几日她会过来接我。到时候……”春杏的声音越说越低。

    “到时候怎么了?”

    春杏抿了抿唇,小声道:“她会给姑娘带一个刚买的丫鬟过来,替我给姑娘做事。”

    重新带一个丫鬟?

    谢元初应该不会这么麻烦,王宜兰想重新安排个人过来,莫非是想监视自己?可那晚捉奸的事已经证明了自己是太子的人,她怎么敢安排人过来监视太子呢?

    “你别瞎想了,我这里要么就留你,要么也不需要侯府的人过来了。”

    溶溶如今有银子傍身,若是春杏走了忙不过来,她去人牙子那里买一个丫鬟就是。相貌差一些的丫鬟五两银子就能买到,若是赶上了家里犯事的那种,二三两银子就能买一个。

    “嗯。”春杏是不想回侯府的了。

    侯府里规矩多,事情多,稍不注意就会被责罚。溶溶这边就自在多了,素日不过是煮饭、打扫,闲暇时间更是想做什么做什么,她跑到巷子里去玩也好,跑去跟绣娘们聊天也好,溶溶都不管她的。现在要她回侯府,指定做得不痛快。

    溶溶也喜欢春杏,但她一来不知道春杏的卖身银两是多少,二来不知道侯府会不会肯把人卖给她,因此不敢给春杏多说保证,怕到时候应验不了,叫春杏白高兴一场。

    侯府的人三日后就登门了,来的正是春杏说的陈妈妈。

    “想必姑娘还不知道,前阵子侯府打发了好多下人出去,因此最近府里很缺人手,买了一批人回来,可惜都是生手不太好用,这才想从姑娘这里把春杏要回去。”陈妈妈的说辞跟那日春杏回来说的差不多,语气倒是诚恳得很,“世子也知道姑娘这边缺人,不过想着姑娘这边的事情简单些,便是让买回来的新手做,料想也是无妨的。”

    “妈妈客气了。我不是侯府的人,要春杏留下来帮忙已经是承了侯府的好大的情,原是想着等腿伤好了就把春杏送回去,如今劳烦妈妈过来接人,实在是我的不是。”

    春杏听得溶溶这么说,嘴巴动了动,想插嘴却被陈妈妈看了一眼,不敢说话。

    “有一件事,想请陈妈妈帮忙行个方便。”

    “姑娘请讲。”

    “春杏在这边帮了我这么久,我同她已经熟悉了,不知妈妈是否方便回去同府里说一声,看看春杏的赎身银子是多少,我把她买过来,也好名正言顺的帮我做事。”

    “这……”陈妈妈没想到溶溶说的是这个,吃了一惊,面露难色道,“这恐怕不行。”

    溶溶见她如此反应,顿时觉得有些惊讶。

    以侯府对她的态度,陈妈妈怎么会断然拒绝她呢?再怎么样也该客气一声,问问谢元初的意思再说吧。

    陈妈妈支支吾吾道:“这……府里说了要春杏回去的,怕是不能让她赎身。”

    春杏不过是个做粗活的小丫头,哪有什么要紧的。

    “如此,那就不麻烦陈妈妈了。”溶溶道,“今日陈妈妈既有差事在身,就先把春杏带回去吧,改日我去侯府找世子求求情。”

    “这就是世子的……”陈妈妈快嘴说了几句,立马就噤了声,赔上笑脸道,“既然姑娘应下了,那我今儿就先把春杏领走,新来的人我也带过来了,先让她在这里做着,若是顺手了估计姑娘也舍不得呢!”

    “新人就不必了,妈妈请回吧。”溶溶转过头,见春杏眼泪汪汪的,心里有些不舍,只是她毕竟是侯府的人,再不舍也该让她回去的。

    春杏方才听了溶溶和陈妈妈的对话,也知道溶溶尽力帮她说话了,当下便朝溶溶一拜。

    “往后你歇假,还可以来这里玩,我给你做糕点吃。”

    “谢谢姑娘。”春杏抹了眼泪,默默站在陈妈妈身后去。

    陈妈妈见春杏的事情解决了,稍微松了一口气,可今日最重要的差事还没办,眼见得溶溶不肯松口,陈妈妈道:“人我都带过来了,就在院里等着,姑娘还是见一见,兴许就合了眼缘呢!”

    陈妈妈说得如此诚恳,一再劝说,溶溶不好再拒绝,只得勉强点了头。陈妈妈这才笑了起来,急忙走到外面去招呼人上来。

    片刻之后,一个令溶溶意想不到的人,站在了她的跟前。

    “薛姑娘,这是翡翠,是咱们府里刚买回来的丫鬟,人长得不错,也挺机灵的,可惜买的时候没看清楚她身上有残疾,虽不影响干活儿,可姑娘知道的,侯府挑人有规矩,就看看姑娘这儿能不能收留她。”

    溶溶忽然间有些恍惚,甚至比当初在温泉庄子上遇见太子时更加激动。

    遇到太子时,她多的是恍如隔世的感慨,如今见到翡翠,充斥着强烈的不安和震动。

    翡翠……为什么翡翠会到这里来?翡翠是东宫的人,为什么侯府会说是刚买回来的丫鬟?能让侯府这么瞎说,自然是东宫的授意。可为什么,东宫要把翡翠安排到自己身边来?难不成,太子察觉了什么?他认出了自己?又或者说怀疑了自己?

    要不然,他怎么会把翡翠派到自己身边来呢?

    溶溶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背上冒出来,脚一软,往后倒去。

    陈妈妈和春杏站得离溶溶更近,却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倒是站在门外的翡翠上前几步一把扶住了溶溶。

    “姑娘当心。”翡翠松了手,又退回到了房门外边。

    这一扶,倒把溶溶扶得清醒了几分。

    翡翠这手劲儿可不算小,反应也是极快,跟琉璃挺像的。想到这里,溶溶忽然发觉,翡翠、琉璃这两个名字颇为相似,像是一个主子取出来的。莫非,翡翠跟琉璃一样,从来都不是东宫里的普通宫女?也是会功夫的?

    溶溶不禁有些恍惚,这是不是说,上辈子的景溶在太子心中,也并不是那么无足轻重的呢?

    想想却又觉得不是,这辈子她跟太子还不是毫无交情,只不过是元宝的一句话,太子就让琉璃过来给自己上药,甚至还亲自跑到侯府来。这么一想,太子让翡翠服侍景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从前在东宫服侍她的就是翡翠,如今借尸还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太子还费尽心思让翡翠过来服侍自己,着实有些奇怪。

    但陈妈妈既然把翡翠带过来了,一直不肯松口带翡翠离开,显然是从侯府领了死命令。想着想着,溶溶忽然心中一动,方才陈妈妈说翡翠身有残疾,她记得翡翠身体完好,并未什么残疾的。

    “残疾?”溶溶看向翡翠。

    陈妈妈忙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丫头从前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掉了一个手指头。不影响干活儿,就是侯府留不了她。因是买错了人,姑娘这儿若能收留她,也不必给银子,只把卖身契拿去,就当帮侯府做了件善事。”

    若是溶溶不认识翡翠,听着这一番话定然会受触动,把翡翠留下来,但是现在……溶溶正琢磨着如何拒绝,忽然又想到,既然东宫派了翡翠过来,若是自己拒绝的十分坚决,岂不是又要叫他起疑了?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陈妈妈,我这边能不能请您帮我去侯府带个话呢?”

    “你说,你只管说。”

    “我这腿脚刚好,还不太利索,春杏在这里住得久了,里里外外都熟悉。容春杏在这里再多住一阵子,等她把这翡翠姑娘都教会了,再让她回侯府。”

    陈妈妈精明的眼睛转了转,眼神微微有点飘,“这么说,姑娘同意留下翡翠了?”

    溶溶没有回答,垂眸笑了笑。

    就在这当口,陈妈妈悄悄朝翡翠看了一眼,翡翠迅速朝她点了一下头,陈妈妈这才对溶溶笑道:“既如此,那就让春杏姑娘再留一阵子,我回去同世子说说,就说姑娘这里事情多,确实少不得人的。”

    “有劳妈妈了。”

    “我就是个传话的,成不成还得看主子的意思呢!既然我把人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府了。”陈妈妈说着,拍了拍春杏的胳膊,“姑娘舍不得你,你就留着好好伺候吧。”

    春杏原以为自己是走定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又留下来了,顿时大喜过望,赶紧跑回溶溶身边。

    陈妈妈办好了这桩差事,这才开始办第二桩差。

    “前儿世子去东宫的时候,皇孙殿下赐了东西给姑娘补身子,世子让我一并带过来了。”

    陈妈妈这么一说,溶溶才留意到翡翠手上提着四个红色礼盒,元夕那夜元宝的确提过要送东西给她补身子,原以为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还一直记着。

    “皇孙殿下还说,那日拿走了姑娘一盏兔子灯,这面具是宫中匠人精心制作的,拿来还给姑娘。”

    说是皇孙殿下要还人情,陈妈妈递上来的,却是元夕晚上太子戴的那顶关公面具。

    或许,只是随意拿了一顶面具,正好拿到这顶关公了吧。

    昨夜里看不清,只觉得太子脸上戴的面具很好看,这会儿拿在手里了,才知道这面具有多精巧。

    “劳烦妈妈了。”

    “什么劳烦不劳烦了,姑娘可是有大造化的人,往后若能记得老婆子,那就是老婆子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陈妈妈跟溶溶寒暄几句过后便离开了。送走陈妈妈后,春杏带着翡翠去厨房做饭,溶溶则查看起了东宫给的补品。

    一盒是一品官燕,一盒是高丽山参,一盒是风干的海参,一盒是龙眼肉。溶溶如今在外过日子,看到什么东西都能迅速转换为银子,然而眼前这四盒东西,根本不能用银子衡量,因为这种品相的东西市面上抱着金砖银砖也买不到。旁的不说,单说这四件里边最不起眼的龙眼肉,每一个都有三个拇指指甲盖大小,色泽金黄,没有一丝的杂质,便是在宫里,这种品相的龙眼肉也是妃位以上才有的吃的。

    趁着屋里只有自己,溶溶把四个盒子里的东西捡出来重新拿自己的油纸包好收起来。俗话说财不外露,让人瞧见这些东西,怕是要惹祸事。至于他的那顶关公面具,溶溶把它挂在了桌子后面的墙上,这么精巧的东西,平常也用不着,拿来做个装饰品更好。

    溶溶正在琢磨那四个红色的大礼盒该如何处置,忽然手一松从盒子缝里掉出一个黑色软绸包袱。捡起来觉得很轻,不知是装着什么东西。溶溶将那黑绸包袱放到桌上,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装着四条亵裤。这四条亵裤都是杭绸做的,最是轻薄,一条白色,一条浅杏色,一条浅粉色,还有一条是淡淡的水绿色,每一套上边都绣了花,白色绣的是一朵杏花,杏色那条绣的是梨花,粉色那条绣了朝颜,水绿那条绣了荷花,不过这刺绣的针脚都很浅,摸上去也不会扎人。

    这样的杭绸亵裤,不止穿在身上舒服,也丝毫不会透肉出来。

    透……

    溶溶的心剧烈跳起来。

    上回在侯府的时候,太子过来给她上药,当时她在被窝里只穿了亵裤,那亵裤就是微微能透出里面风景的,那会儿他面无表情目不斜视,溶溶才觉得没有那么尴尬。

    然则,他都看见了,非但看见了,还把那里的光景看了个清清楚楚!

    溶溶拿着那四条精美的亵裤,一股羞恼上头,狠狠将那亵裤往桌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