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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通了，他笑着道了声好，请倪献森抓紧把下周四大家领导的活动表排出来。而且，他末了还加了一句话，把另外三大家分别报上来的领导日程附在总表后面。最近组织部门准备开始届中考察，王书记需要看看各个市领导的时间空歇找他们谈话。
倪献森哪里想到这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既然唐卡交待是王书记要看，又是自己的份内职责所在，痛快答应一声，很快落实去了。
唐卡放了电话，悄然笑了。
既然正式沟通不成，那就通过非正式沟通，或者绕个弯子进行沟通。曲线救国，这可是门大学问。既然直接的点对点行不通，那就寻找一个中间的媒介。最关键的一点，不论你找到什么样的媒介，必须把任务完成，这就是学问的核心要义所在。
因为领导往往问你要的只是一个结果，根本不会去管具体过程。这就要求你对形势有着很好的判断和把握，还要能够快速作出选择，寻找可行途径，最后达成目标。
记得自己当上王亦选秘书的第二个月，他就送了自己一本至今为止仍然高居美国畅销书排行榜首位的书《把信送给加西亚》。
书里讲的故事很简单。当西班牙和美国的战争即将爆发之时，美国总统必须迅速与军队首领加西亚将军取得联系，可当时他隐蔽在古巴偏僻山林中，无法收到任何邮件和电报。
情势已经万分紧急，怎么办？
这时，有人建议：“有一个名叫罗文的人能帮您把信送给加西亚。”
于是，麦金莱总统交给了罗文一封信，并委派他交给加西亚。罗文接到信后，问都没问一声“他在哪儿？”，便出发了。
至于罗文是如何用油布袋将信件密封好、捆在胸前，然后乘敞蓬船航行四天后趁着夜幕降临在古巴海岸登陆，消失在丛林中，三周后来到古巴的另一端，接着步行穿过西班牙军队控制领土，最终将信交给加西亚的。这些过程都不很重要，这位名叫罗文的英雄没有任何推诿，而是以其绝对的忠诚、责任感和创造奇迹的主动性完成了这件“不可能的任务”。
当然，在看这本《把信送给加西亚》之前，唐卡并不知道这个故事，也不知道这个罗文的事迹已经在世界上很多国家广为流传。但是，看过了以后，他开始领悟到王亦选的用意。
很多时候，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不用问太多，只需要象这个罗文一样，说一声：“好！”然后转身去想办法完成。这才是最正确的态度，也是领导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今天找到倪献森这个关键的中介点，就颇有些“把信送给加西亚”的味道。
王亦选是不会去问自己用什么方法要来这两个副市长的日程安排的，他就象那个美国总统麦金莱一样，要的只是和这两个副市长接上头，策反他们。
而这两个副市长就是加西亚将军，隐藏在山林中，必须把他们的行踪找出来。而他唐卡，就是这个罗文。
想到自己完成了如罗文一样的壮举，他不禁有些洋洋自得，陶醉在绿茶蒸起的热气中，似乎有一丝得道成仙的感觉。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里屋的密谈还没有结束，笑声也始终未停止，看来王亦选和程君平这会儿聊开了，直奔饭点而去了。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吓了他一跳，急忙接起来，是倪献森打来的，说已经把日程表全部安排好了，马上让机要室给送过来。
他鼓励了一句：“老倪！行啊！这么快就弄好了！真是神速啊！”
老倪在电话里笑了笑：“你老弟交待的事情，我哪敢怠慢！其实我们今天一大早已经布置了的，你打电话来那会儿我们已经收得差不多了，所以快马加鞭，很快就汇总好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呢！你老兄办事就是牢靠！难怪一冰秘书长老夸你是我们整个办公室的‘快刀手’！”
老倪略表谦虚：“哪里！你老弟就不要吹捧我啦！这会儿你该陪书记去吃饭了吧，我把日程表复印好了让机要室放你屋里吧！”
他略一沉吟：“不用那么麻烦啦！书记这会儿还在屋里会见客人呢，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你让手下的小弟兄把日程表拿过来给我就好！其他常委领导那儿，你该送还照日常送！不过，给你老兄提个醒，那些附表其他常委要了也没什么用，就不用送了吧！”
“那当然！”老倪连声答应：“你老弟不是特意交待过了么？这一套齐全的安排表是专门为书记准备的！其他常委那儿，就照常单送那张总表就行！”
他笑道：“那就好！”
他刚刚是故意加上那句送附表提醒的，这就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些个市委常委都是人中龙凤，人精中的人精，本来平时都是送一张表，这会儿突然送上一套表，有些人就该起猜忌之心了，别的人还好说，林江越这个老狐狸一理嗅出些什么别的味儿来，就麻烦了！
所以，虽然这个老倪办事是真牢靠，挺会来事儿，他也必须加上这一句。
这才叫主动承担又滴水不漏的罗文！
不到两分钟，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门前。
他抬头一看，急忙迎上前去：“倪老兄！你怎么还亲自送来了！不是说让你派手下一个小兄弟来就行了么？”
来人正是倪献森本人，只见这位行政科长笑着说道：“你老弟前几天陪着书记出差了，回来以后，我还没见着你呢。正好给你送过来，咱们哥俩也聊会儿天！”
说到这儿，老倪指了指里屋紧闭着的门，放低了声音：“书记还在里屋说事儿呢！咱们哥俩儿在这儿聊天，不会有影响吧？”
他笑道：“没事儿！小声点儿就行！”说完，顾不上招呼老倪，拿起日程安排总表快速浏览了一遍，又顺便把后面的分表也看了看。
这一看不打紧，他一下子发现了一个异常紧迫的事情！
就在今天下午，就有一个非常合适的安排。
下午三点半，在市人大的大会议室召开一个述职报告会，由部分人大代表听取几位副市长的届中述职。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巧合，一共安排了三位副市长，其中排在前在第一位的是主管财政计划的常务副市长夏威和，中间隔着主管工业的副市长柳一辉，第三位就是主管城建的副市长蔡勇贤。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下午的述职会，市长林江越并不参加，这就为王亦选私下约见这夏、蔡二人提供了极佳的机会。
现在的核心问题是，这个述职会是在市人大的会议室举行的，王亦选以堂堂一介市委书记之尊，无缘无故跑到那儿去听副市长们的述职，非常不合适！把他们叫到市委来，更不合适！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让王亦选上市人大去！
可是，找个什么借口让他去得冠冕堂皇呢？
倪献森见这位唐大秘书陷入了沉思，轻声在旁边提着醒：“怎么了？老弟，是不是这周的安排和书记的日程有什么冲突？正好我们还没印呢，我是先拿过来的，现在改还来得及！”
他笑着将食指指向了安排表上当日下午那一栏：“老倪啊！这表一般都是下周安排，对于今天下午和明天一整天的安排，是你特意加上去的吧！”
倪献森急忙点头：“对！王书记本来预计是这个周末才回来的，因此这周的安排没有书记的内容。因为书记提前回来了，而且想约谈一下四大家领导，我就把今天下午和明天一天的安排都列上了，便于书记考虑！”
他看了老倪一眼，夸赞道：“还是老兄考虑得周到！这样的细节也就只有你能考虑得到！对了，今天下午三点半，在市人大的这个述职会，是范主任主持么？范主任最近的身体，能参加完会议全程么？”
唐卡口中的范主任，指的是西京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范伯龄，是土生土长的西京人，此前曾担任市委副书记，是周春秋的前任。
早在五六年前，市人大主任和市政协主席都是要进市委常委的，后来中央要求地方改革，各省市的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才不再兼任常委。但即便如此，人大主任的排名还是很靠前的。比如范伯龄，因为他资格老，所以整个四大家领导的大排名，他的顺序还在林江越之前，仅次于王亦选。
倪献森当然明白唐卡的意思，范伯龄今年已经59岁了，身体不太好，一直处于半休养状态。所以，唐卡问他是否能参加完会议全程是有所指的。
倪献森点了点头，对他的心细如发表示赞赏：“老弟的眼睛就是独到！我领着科里的兄弟们把每项活动仔细核对了一遍，也没发现这个细节！还真是，人大报上来的表中是写着范主任主持，可是他能不能参加完整个会议，还真是说不准！要不，我现在打个电话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