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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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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的10月6日, 警方正式公布了郑俊英“无嫌疑”的消息。连带着获得清白的还有很诡异地被拉下水、被迫担保的郑智雍,如同杨贤硕之前所预料的那样, “thinker坚持的总是对的”,这一点再次得到了证明。

    然而这还不是他们可以反击的时候,身为艺人, 即使被大众冤枉了, 事后也不能表现得太委屈,不然网民们面子上挂不住,会再找点错处出来, 把自己之前做的事合理化。就像四年前闹得沸沸扬扬、让T-ara从一线女团跌到全民抵制的十八线的排挤事件,即使现在大家已经知道当年“被排挤”的刘花英不是什么单纯善良的小可怜, 但是当年对T-ara恶言相向的人, 也会用T-ara当年公开表现敌意作为理由, 让负疚感胎死腹中。

    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的郑俊英果断地放弃了斗气, 没有追究记者的责任, 帮几个月前给他带来麻烦埋下隐患、几个月后又帮他作证的前女友说了话, 向因为这件事不得不调整分量或者阵容的几个节目组道了歉,说自己会反思一段时间, 便离开了韩国。

    连郑智雍都没有展现他的攻击性, 无论对人还是对事, 就算有些事情他真的很想说清楚,这回也用怨念的口气放低了姿态。“提出质疑, 拿出证据, 然后证明清白, 解开误会,对于这个过程,我没什么好说的”,他开直播安慰了粉丝之后,又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担心的是别的事情”。

    “我本来不应该去保证的,那时太紧张,担心得太多了,后面事情还在调查,有些话说出来不大合适,现在应该可以了。出了事情就等证据,没有任何人有必要在证据没出来的时候在口头上给出保证,没有任何人。”

    镜头前的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换个角度想一想,即使是关系亲密的朋友乃至亲人,有几个人愿意绑在一起,一方犯错,另一方连坐。不可预知的事情太多了,我其实不能保证我身边的人一直不出问题。俊英哥的事情是因为他被起诉的时候我就知道一点,不然我至少不能保证他一定没有拍视频的爱好。”

    “发布会上,我害怕出‘thinker拒绝担保,郑俊英清白存疑’的新闻”,他停了一下,“现在,我怕留下不好的先例”。

    “说不定是我比较特别吧,以前好像没有这样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再有,让我‘空前绝后’就好了。”郑智雍自嘲道。

    “另外我知道有的朋友在遗憾我这次只活动了一周,我也有点遗憾,本来这次出专辑是打算多上点放送节目的,结果计划全落空了”,郑智雍说完自己的感受,接着话锋一转,谈到了更深的层次,“但是我没兴趣追究某些过于追求新闻夸大程度的媒体,意义不大,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他温顺谦恭,又认真严肃地说:“我可以不在意只活动一周,因为活动的时间短一点影响不大,我可以选择这样来避免一些争议和麻烦,如果是去年我上节目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停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我会不会选择自肃。”

    这很现实。对于如今的郑智雍而言,曝光量已经无关紧要,他出新歌就能在音源榜单的一位那里待一阵子,随随便便开个直播实时观看人数也不会低于“万”这个单位,几个电台演出综艺对他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可以把避免争议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可是去年郑智雍参加《无限挑战》和《show me the money》的时候正是千载难逢的急剧上升期,警方半个月出结果,郑智雍难道要半个月不录节目?那就等同于下车。真的下车的话,郑智雍的损失就太大了。

    “如果在关键的上升期,出了双方各执一词、一时间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在结果出来之前,是否需要自肃?”他问,“先前被否认的指控是真的,那么只能道歉,隐退,之前的活动也会变得尴尬,如果最后的结果是清白,又在争议期间停止了活动,那巨大的损失,该由谁来负责呢?”

    “可能我想得太多了,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不大”,郑智雍提完问题以后见好就收,努力地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记住我不是高尚就行啦,也没那么迫于无奈,只是承担得起损失,不怎么在意而已”。

    “接下来我也要自肃一段时间,为我可能开创的,不好的先例。”

    黄奉全看着手机屏幕黑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想起了半年前thinker的道歉。”黄佑俊说。如今的人们回忆起半年前,想到的基本上是郑智雍和anti之间的交锋,还有那首今年最火热的《故事》。为数不多的人还记得,被骂到狗血淋头也不会轻易退让的郑智雍在被李希成踢了一脚以后,却郑重其事地为他的优秀可能给残疾人群体带来的负面影响说了对不起。

    黄奉全当然也记得:“他是有责任感的人,只是不说。”

    黄佑俊点头。黄奉全那一辈的人按说不会对哪个年轻艺人有格外的好感,郑智雍能够成为例外,是因为他残疾人的身份,也因为郑智雍足够优秀和特别——只是运气不太好,明明是个不错的人,偏偏摊上了一大堆事情。

    “已经结束了”,他安慰道,“雅琳的节目还会继续录,我在dispatch听到的要求是站在thinker那边,顺便损一损首尔体育”。

    虽然作为记者理论上应该有保密意识,但给年过七旬垂垂老矣、早就与社交脱节的祖父透点东西,黄佑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格外强调‘thinker不会说谎不会出错’,是因为什么呢?”

    黄佑俊对着祖父深邃的目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可是活了七十多年,你觉得时间让我变成了老顽固吗?”

    当然不是。

    黄奉全经历过五六十年代的军政府统治,七十年代的“汉江奇迹”,九十年代轰轰烈烈的民主化运动,直至今日。他那样智慧的老人,不会把某个时代的法则视为一直以来的真理,而是归纳总结,深刻地了解到人怎样造就时势,时势又怎样造就了人。

    “上面的要求,我也不知道”,黄佑俊说,他那个级别的小记者,能知道的确实不多,“我是做记者的,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把看到的东西当做真相”。

    在大众的眼里,真相是有的记者想搞个大新闻,或者看CJ、thinker不顺眼,明明是郑俊英的事情,偏偏要拖郑智雍下水,却被干净利落地回击,郑俊英“无嫌疑”的结论一出,郑智雍也连带着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而在了解一点情况的黄佑俊眼里,宛如一场简单粗暴的打脸大戏的背后是他难以看清的暗流,他甚至不知道一面为郑智雍说话一面又近似于捧杀的、他所供职的dispatch,在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最容易确定的是,活动了一周就被迫停下的郑智雍很冤枉。

    “好在结果是好的”,黄奉全只能如此感叹,“我不希望你们一下子走到太高的位置,瘸了腿可能是一个原因,另外就是能量和地位不成正比,容易成为牺牲者,人只有那一辈子,换了个时代以后,谁也说不清楚过去的牺牲是否值得”。

    同样的事情换在李家,就是另外一副情景了。李源浩整理了他在网上看到的事情始末,回去告诉没空刷手机的妹妹:

    “你idol证明了清白、提出了想让人深入思考的问题之后就和郑俊英一起跑了,好好复习,一切等高考结束以后再说。”

    吃瓜群众看完了戏,心有余悸的郑智雍溜出了国。在CJ摸清楚并搞定情况之前,他暂时是不打算冒险在韩国搞事了。

    本来事情的起因在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梨花女大,独善其身又有什么错呢?

    郑智雍和郑俊英一起到了法国以后并没有急着出去转,找好住处他就把自己关了起来,专心致志地……做香薰蜡烛。

    同样提心吊胆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最近才能松口气的郑俊英原本还打算耐心地陪朋友几天顺便自己也休息一下,结果一天都没到他就受不了了:“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爱好?这比我抽烟更熏吧?”

    “但是它虐待的只是你的鼻子,或者神经,不是你的肺”,郑智雍目光沉静,看着他面前融化的大豆蜡,说,“以前我受伤的时候,姐姐想帮我培养一个爱好来散心,那时候我不适合有这样的爱好,现在可以了”。

    “我看你不像新手。”

    “能做出可以用的东西而已,前几天没事可做,脑子里也很乱,浪费了不少材料”,郑智雍说,“现在还是不能完全安定下来,但手已经稳了”。

    郑智雍已经无需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感性与脆弱,郑俊英原本就能够理解人性复杂,更不用说他不久前才亲身体验了郑智雍的当断则断:“你做得不错,过去的成品还有吗,送我一点?”

    “以前的成品除了被我烧了的,剩下都在宰范哥看我的时候让他带走了,gray创作的时候喜欢点,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郑智雍轻轻地笑了笑,说,“这好像不太适合哥吧,rocker和香薰搭吗?”

    郑俊英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看郑智雍缓缓地往下滴精油:“thinker名曲无数,忘记《共感》是我写的了?”

    郑智雍:“忘了……我接下来调雪松的味道?”

    “行了行了”,郑俊英摆摆手,说,“你家里还好吧?”虽然郑俊英的事本来是与郑智雍没关系的,郑智雍沾上麻烦也主要是因为他国民度太高以及他的公司是CJ,与郑俊英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他们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难免要互通一些信息。郑俊英也是眼界开阔的人,很快就接受了事情背后水很深的事实。如今表面上事情是结束了,郑智雍却依然小心谨慎,出国以后仍然蛰伏着,郑俊英短时间内也不好出去转。正常情况下异国他乡不会有人盯着他,可是万一呢?

    “他们的心理素质比我好多了”,郑智雍说,“这次的事情本来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除了大姐郑熙媛在电话里隐晦地暗示了一下郑智雍,正在军队服役的郑泰雍对某人过分能搞事这一点非常之不满意,等他拿到了电话估计要有人挨骂。

    如果不是郑智雍名气大又有着尖锐敢言的形象,他不会被当枪使,也不会引起上位者的警惕,招来这场祸事。但那是郑智雍的错吗?按社会达尔文主义者郑泰雍先生那套弱肉强食的逻辑,身居高位的人觉得有必要,下面总会有人要牺牲的。

    算了,他为资本和权力奋斗总免不了要受气,想发泄就发泄一下吧。

    “哥,打火机。”

    “咔”的一声过后,蚕豆大小的烛火在昏暗的房间内跳动着,伴随着清浅的香气袅袅升起。

    “我们还要等。”郑智雍说。